第31章 伤

    齐伏并没有来得及闯进军营。

    原本，他和他的属下已经换上了岚国的军装，抱着必死的决心等在了军营外。他们算准了药物发作的时间，最理想的状况是要将军悄无声息地死去，并不打草惊蛇。

    然而，事情却没有像他们所想的那样发展。就在把连翘送入军营后的不久，军营中忽然乱了起来。

    尽管不知为何而出现了不利的骚乱，他们仍旧不能退后。毒已经下过，如若错过了今夜的时机，不知道明日会有怎样的报复。

    为了查清骚乱的原因，齐伏令所有人隐蔽在外，自己悄悄潜入。他身手过人，最最擅长的却其实是潜伏，只要他想，就能全方位无死角地藏起来，根本没有人能发现他。

    进了军营，他很快找到了骚乱的源头。

    于是，齐伏就看到，远处，身形娇小的姑娘正挥舞着长刀，在皎洁的月光划过无数人的脖颈，所过之处倒下大片大片的士兵。她势如破竹，所向披靡，嘴角似乎带着轻松自在的笑意，轻而易举地夺去无数人的生命。她像传说中的战神，整个人似乎都闪耀着光。

    齐伏看着她，不知道怎么了，就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狠狠地撞了一下，忽然就剧烈地跳动了起来。以此刻为起|点，他的心脏越跳越快。

    他认得，那个姑娘是连翘，是他家一个唯唯诺诺蠢笨眼瞎的小丫环。

    过去的十年里，他从未将眼睛放在这个小丫环身上哪怕一次。可是现在，看着远处挥舞着长刀的连翘，他却不自觉地把目光牢牢地锁在她的身上，怎么都移不开。

    长到这么大，他所见过的女人莫不是弱柳扶风，细语低头。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女人，威风凛凛，目光灼灼，长发舞在风里，长刀闪耀着寒光。

    齐伏觉得，他今日才第一次地认识了连翘。

    在二十多年慵懒的人生里，齐伏忽然少有地感到了后悔。他后悔与连翘共处一宅十余年，却从未有过了解她的心思，又后悔曾听闻她遭受那样的大难，却从未放在心上。

    因为一直将目光定在连翘的身上，在好一会儿之后，齐伏竟然这才忽然发现，倒下去的人并没有死。严格来说，他们甚至不是倒下去的，而是跪下去的。

    民间传说着，斗笠神不伤人命，却能吓破人的胆，不管多恶的人都会下跪臣服与他。

    齐家的老女人曾经同齐伏歇斯底里地叫过，说连翘就是斗笠神，绝对没有错。

    曾经，齐伏对这两件事都嗤之以鼻。他认定所谓的下跪不过是斗笠神为名声而刻意而为的神神叨叨，说到底也不过是踢一下膝盖的事。他又认定连翘绝不可能是斗笠神，斗笠神不可能只是他家的一个小丫环。然而，今天，在见到了这样的情景之后，他忽然意识到，自己过去的想法其实太不着边，看似荒谬的说法竟反而没有错。

    不管怎样，既然出现了这样的变故，此时，齐伏应该指挥属下离开的。毕竟，任谁都能看出来，连翘一个人就可以控制此时的局面，若进了外人，恐怕反而会碍手碍脚。然而，齐伏却没有离开军营，只传了个让属下停止袭击的信号，也没回头与他们解释什么，就鬼使神差地一直跟着清鸣，看着她的一举一动。

    齐伏告诉自己，这是因为他要确认连翘是否真的能一个人控制住整个岚*营，为可能的变故做准备。可是，想了想，他又觉得，作为男人不应该这么自欺欺人。

    他很在意连翘，他可能是喜欢上她了。他第一次喜欢上了一个女人，所以他想一直看着她，甚至第一次地随性了起来，不愿因为正事而离开，就是这么直接的事。

    依靠着最擅长的隐蔽才能，齐伏躲过了因被驯服而为清鸣做事的士兵们，甚至躲过了清鸣的视线。因为此时，他根本不敢在连翘的面前露面。就在几个时辰前，他刚刚把她当做了一个ji女，送入了敌军的大帐。

    于是，齐伏悄悄跟着连翘，一直看着她扫净了整个岚*营，又看着她四处巡视补刀。

    最后，他看着她跳到了最高的那块石头上。她的脸上似乎带着掌控全局的笑意，从最高处静静地扫视着众人。在他看来，她站在那里，就像刚刚登基的君主，扫视着自己的臣民，君临天下，万人朝拜。

    齐伏仰着头，看着在月光中居高临下的连翘，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，忽然很渴望伏在她的脚下，不离御前，誓约忠诚。

    而此时，清鸣正站在最高处，从这个视角最好的地方看着整个军营，带着所谓君临天下的笑意，脑中其实只有一个想法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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